他們所使用的國旗已經不再是官方的了。他們在每場比賽開始時所唱的國歌屬于一個兩年前被推翻的共和國。
然而,在正在印度舉行的板球世界杯(Cricket World Cup)上,阿富汗運動員卻出人意料地成為了廣受贊譽的英雄。在這場全球數億人關注的比賽中,他們輕松擊敗了衛冕冠軍和兩位前冠軍。該隊的一些球星非常受歡迎,以至于整個體育場都在呼喊他們的名字。當他們獲勝時,球員們從教練席上、球隊大巴上、酒店房間里載歌載舞。
阿富汗板球隊的成就進一步放大了體育史上業已驚人的快速崛起。他們還表明,如果一個以頻繁的暴力沖突為標志的國家有一點這支球隊所做到的:連續性,那么這個國家就有潛力。
為了參加本屆世界杯,這支球隊依靠的是微妙的妥協,阿富汗的政治領導人和許多未能阻止該國淪為賤民國家的國際利益相關者回避了這一點。環境的怪異被球隊的成功所淹沒。
“人們在家里為我們祈禱,他們坐下來觀看我們的比賽,希望我們獲勝,因為板球是阿富汗唯一的幸福,”25歲的拉希德汗(Rashid Khan)對隊友們說。他是球隊最耀眼的球星之一,上周在一場勝利前的賽前聚會上說。
他強調要做好最基本的工作。但他強調了最重要的一點:“最重要的是——保持微笑。”
在一個陷入黑暗漩渦的國家,即使是小小的慶祝活動也感覺像是一種反抗行為。
自從塔利班兩年前掌權以來,阿富汗依賴援助的經濟已經崩潰,使十分之九的人陷入貧困。地震摧毀了整個村莊,造成數百人死亡,這使大自然雪上加霜。
塔利班政權將婦女限制在家中,剝奪她們工作或接受六年級以上教育的權利,這是一個不被國際承認的政府。它的白旗從未出現在國際體育比賽中。阿富汗球隊在2021年倒臺的共和國的旗幟下比賽。
每場比賽前播放的國歌也是一個遺跡。塔利班沒有自己的國歌,因為他們認為伊斯蘭教禁止公共音樂。
但塔利班為板球隊的成功歡呼,官員們表示,他們幫助球隊取得了目前的成功。在阿富汗首都喀布爾和其他城市,每次勝利后,球迷們都會涌上街頭慶祝,統治者們發布慶祝信息,盡管他們無視球員和球迷在體育場揮舞的黑、紅、綠,以及國歌的演奏。
在這種環境下,球員們就像走鋼絲一樣。汗和球隊的另一名球星穆罕默德·納比(Mohammed Nabi)成立了一些基金會,向有需要的人提供援助,在最近的地震發生后,他們紛紛伸出援手。
兩人都發表聲明,呼吁恢復女童教育。
“我們與阿富汗的姐妹和女兒們站在一起,要求撤銷禁止女生上高中和禁止女生上大學的決定,”汗在去年的一份聲明中說。“每浪費一天的教育,就是浪費一天國家的未來。”
板球運動在阿富汗興起只是近幾十年的事。該國最早的一些球員在逃離蘇聯入侵阿富汗后,在巴基斯坦的難民營里學會了這項運動。阿富汗足球運動最早的萌芽要追溯到上世紀90年代塔利班掌權的時候。
21世紀初建立了一個更正式的機構,團隊的崛起就像童話故事一樣。在大約十年的時間里,阿富汗的排名不斷上升,并開始獲得參加幾屆全球錦標賽的資格,其中包括三屆世界杯。
“我們是作為難民學習板球的,”前板球運動員、現任世界杯球隊助理教練的拉伊斯·艾哈邁德扎伊(Raees Ahmadzai)說。“新一代是我們的產品。我們在阿富汗訓練他們。”
目前的比賽是為期一天的板球比賽,對阿富汗來說,贏得這場比賽的機會仍然很渺茫。但作為球隊的明星,汗的旅程說明了阿富汗板球已經走了多遠。
艾哈邁德扎伊說,十年前,他和隊友外出旅行時,月薪是3美元,每日津貼是25美元。
2017年,18歲的汗第一次參加板球最賺錢的比賽——印度超級聯賽(Indian Premier League),賺了60萬美元。去年,他被一支新球隊以近200萬美元的價格簽下。
他是世界上最受歡迎的板球運動員之一,在亞洲、澳大利亞、加勒比海和美國的聯賽中擔任投球手和擊球手。他在社交媒體上有1300多萬粉絲。當他在球場上時,只要看一眼人群,就會引發歡呼和尖叫。當阿富汗隊的大巴在印度的路上行駛時,摩托車手們爭相把車停在他的車窗前,向他揮手,甚至危險地自拍。
在訓練中,當球隊休息進行晚禱時,隊員們會在汗身后排隊,坐在體育場角落里鋪開的塑料墊子上。當球隊獲勝時,他是第一個跳舞的人,手里拿著錄音機,帶領大家慶祝。
汗開創性的名氣激勵了整整一代年輕球員,其中一些人已經在他身邊打球了。
當球隊穿越印度參加比賽時,一小群支持者跟著他們,在看臺上揮舞著舊國旗,隨著dj的音樂跳舞,dj的音樂在印度是非法的。自從塔利班掌權以來,印度一直禁止阿富汗人進入該國,只有極少數例外。看臺上的人是長期的難民,還有許多人是作為學生去印度的,現在被困在那里。
每次球隊獲勝后——先是對陣衛冕冠軍英格蘭,然后是對陣巴基斯坦和斯里蘭卡——球員們都會繞著體育場跑一圈,感謝阿富汗球迷和成千上萬為他們加油的印度球迷。
兩周前,當球隊擊敗巴基斯坦時,慶祝活動特別長,也特別大聲。這其中還有政治因素:最近幾周,數以萬計的阿富汗難民被巴基斯坦趕出了阿富汗,而巴基斯坦的軍隊一直被認為是造成阿富汗不穩定的原因之一。
阿赫塔爾·穆罕默德·阿齊茲(Akhtar Mohammed Azizi)是一名球迷,為了去看比賽,他坐了10個小時的公交車。
“那是一個如此美妙的時刻,我忘記了其他一切——我滿腦子想的都是積極和快樂,”阿齊茲說,他在完成商學學位后一直被困在印度。“我忘記了睡眠不足和饑餓。我們慶祝,我們跳舞,我們和球員們自拍。”
在慶祝活動的間隙,教練艾哈邁德扎伊和明星球員汗為各自的球迷錄制了一段視頻。他們朗誦了一首普什圖詩,這首詩多年來一直是球隊的戰斗口號,然后又開始跳舞了——在更衣室里,在大巴上,在球隊的酒店里,直到深夜。
“挽起袖子,跳起舞來。
這個可憐人的幸福只是偶爾才會到來。”
Mujib Mashal是《紐約時報》南亞分社社長。他出生于喀布爾,在加入時報之前,曾為《大西洋月刊》(The Atlantic)、《哈珀斯》(Harper’s)和《時代》(Time)等雜志撰稿。更多關于Mujib Mashal的信息